成碟青瓜过大海

【圣斗士】天黑请闭眼(番外一)

今天安静地下了一场雪,屋顶铺上了糖霜。于是更新之前说的天黑请闭眼番外(bushi


⚠️cp:撒沙、德释


写在前面:


其实这个故事可以扩写成系列,毕竟题材很适合一个个小案件串起来,章与章之间很仓促,有大把空间可以水,呃,慢慢叙述。但是我懒,就此搁置吧。


part 1 日后谈


德弗买了辆车,和阿释沿莽莽荒原一路向西。夕阳燥热,风被沙烘烤得异常干燥,戈壁滩红得像火一样的沙砾石块,野蛮生长至炽热发白的天脚。


彷若那些潇洒的公路片。配上一些豪放的摇滚,车座底藏几管PCC,枪旁边就是啤酒。德弗想的是《邪恶力量》,阿释说的是《末路狂花》。


当然他们没有Impela,而是一辆非常矬的倒腾八手桑塔纳。做的事情倒是和温彻斯特兄弟差不多:德弗陪着阿释,追捕一只地狱里溜出来的利维坦。


德弗笑了笑,露出亮晶晶的虎牙。他脸上的伤疤淡了不少,只剩下一些白痕,没有那么吓人了。说不好是他想开后接受了特殊治疗,还是被爱情滋润的心理作用。


他一只手臂支在车窗沿,狂风把他和阿释的长发卷在一起。阿释伸手去解,越解越乱。德弗笑他:“你要把我们的头发编在一起吗?”


阿释靠在他肩头,说:“下榻最近的汽车旅馆吧?”德弗点头,阿释的柔顺发丝擦得他脸颊痒。他伸手换档,不期然捏住了阿释放在操纵杆的手。他用力握住这只调皮的手,说:“你要替我换档么?”


他宽大炽热、硬茧粗糙的手掌完全包住阿释的手,往后拉一格,说:“怎么样?我的手大吧?”


“大。”阿释低下头笑着说。


“教你说句希腊语, μεγάλο。”


“…μεγάλο……”阿释发音慢又缠绵。


“Δεύτερος είναι πολύ μεγάλο.”


阿释噗嗤一笑,坐直,轻而慢地说:“Δεύτερος είναι …πολύ μεγάλο…”


德弗看着他的脸,露出微笑:“你想车震?”


“也不是不可以。”


“你很大胆,我很喜欢。但这辆八手桑塔纳不知道撑不撑得住。”可别阿释刚跨坐上来车就散架了。


“散架了就换一辆。”阿释跨过操纵杆,温热的手掌意有所指地拍了拍德弗大腿。


德弗盯着他,慢慢眯起眼睛。


忽然德弗眼角捕捉到前方路面一个怪东西,瞳孔紧缩,一脚刹车猛踩下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他猛打方向盘,阿释立马意识到前方是那只利维坦,从车座底掏出柯尔特.45,枪里装的是圣水弹。德弗一个横摆,让阿释枪口对准怪物——阿释扣动扳机,利维坦发出惨叫,大概第二发就能把它打倒,然而跨领域作战阿释还是有点不顺手,枪卡壳了。利维坦则被激怒,咆哮着朝他们冲过来。德弗意识到不对,一脚油门车往一边猛冲。


只听吭咔一声,德弗意识到不对,底盘被路边岩石托住了,阿释对德弗喊:“跑!”


德弗听言,一咬牙,油门猛踩,这底盘卡了块大石头的桑塔纳竟然迅猛地从沙地里弹起,在二人又惊又喜地呼声中飙出一百二十迈。


德弗:“我靠!”这破八手车竟然能开出顶级越野车效果?


阿释被颠得几乎要飘起来,喊道:“回正路!”


他们好容易甩脱那个利维坦,一路火花带闪电冲进一家汽车旅馆停车场。


德弗喘匀气,关心地问阿释:“你那枪怎么回事?”


阿释拿着枪翻来覆去摸,结论是并非枪或者圣水弹的问题,纯粹是他灵气不够了,扣不下扳机。这算他当年换命、放弃成为佛祖代言人的后遗症。德弗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走,先进旅馆休息一下。”


阿释则拿出手机,说:“我找沙加让他空投点灵气过来。”


另一边,落日与海风照拂这座海港城市,黄昏轻柔,货轮入港,汽笛声声。声音传到日落大道附近已经弥散成次声波的影子,那条入海河金黄色的水半幅荡着夕阳,半幅荡着波光。波光粼粼照入一扇雾蒙蒙的窗,落在青年雪白修长的手指上。这双手拿着一把小刀,扶正另一个人的下巴,为他刮胡子。


他们所处一间小店,卖的是东方风情的熏香,有香炉有精油,小店是典型的南洋装饰风格,紫罗兰的轻纱幔帐,象牙挂钩与琳琅满目的装饰品;精致的储物柜、办公桌都是黄花梨木,花纹绚丽;鎏金屏风后,储物区的货物堆叠至天花板。拥挤又舒服的一间小店。


躺在旧美容沙龙椅子上的男人,目光从屏风外古色古香店门的一隅,挪至门后生了铜锈的铃铛,逆着光转向为他刮胡子的青年。青年左侧是透入落日残光的窗,右侧是被光照得雪亮的古物饰花梳妆台菱形镜子,沐浴在光里,他雪白的皮肤也泛着暖金。橘黄落日透过花一样的窗户玻璃,跳动在他碧蓝色眼眸,温柔极了。


他的手指是凉的,触碰挨蹭男人的脸颊,举止亲昵,却始终缥缈着。刀并不锋利,擦在胡茬上发出轻微的麻痒的沙沙声。


男人的呼吸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微发抖。他们的脸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呼吸与体温连同臆想中的耳鬓厮磨一起,若即若离。男人碧绿色的双眸如猎手一样贪婪又痴迷地追逐着青年的目光,而青年置若罔闻,似乎男人的胡茬是他最感兴趣的地方。


手指。脸颊。刀刃。喉管。


温热但危险。


隐秘地缠绵。


青年抬起男人的下巴,刀在男人喉结附近。荷尔蒙强,所以男人的胡须根茬长到了下巴及脖子的淋巴区皮表。刀被体温熨热,顶着下巴的手指却依旧很凉。


男人的眼睛倒着看天花板与货物的影子,轻微的窒息与大脑充血更刺激了他。他几乎要用气音喊出青年的名字:“沙加……”脸颊肌肉刚一紧绷,青年捏住他的下巴。


“嘘。”他在他喉结边,声音温柔语气强硬,“别说话。”


男人喉结抖动,不自觉笑出了声。


他知道,刻意回避自己视线的青年,其实全副身心都在他身上。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又礼貌压抑地克制,一些非常无谓的古怪的坚持,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生长得非常微妙。


“笑什么?”青年问。他收起刀,手指擦过男人脖子上一道淡疤。疤是一年前留下的,男人作为市检察院最年轻的检察官,坚持依法对某黑企业提起公诉,被死亡威胁,刀差一点点就捅进他的脖子。


男人还没回答,青年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青年便停下手里的事去接电话。


“喂。”他非常冷淡地说。


那边夸张地叫道:“沙加!我的亲亲好徒弟!你怎么这个语气!”


阿释在电话那头卖惨:“呜呜呜为师灵气又不够了,你快点来支援为师!”


这边已经二十岁了的沙加一屁股坐上黄花梨木古物办公桌,没好气地说:“生意忙!走不开!”


“我信你个鬼,你那店开在那种小角落里,鬼才上门!快来快来,为师快撑不住了!”


沙加严肃地说:“撑不住就回来。”


阿释:“那那只利维坦怎么办?”


沙加:“那是你的工作。你要做下去呢就自己看着办。”


男人看他,微微摇头。四年前,沙加那不靠谱的师父觉得沙加既然年满十六,可以合法打工,就把他半卖半送安排进警局,算盘打得叮当响:这两年沙加算神秘事务司实习生,再两年后师父金盆洗手光荣退休和爱人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就接师父衣钵。但没想到沙加正处在叛逆期,根本不愿意走这条被安排好的路,一气之下选择当个体户开店做买卖。但是他在经商方面毫无天赋,为了糊口,不得已又做起了擦边买卖——别误会,指的是占卜算命。


阿释不料这养熟了的徒弟竟然说飞就飞,度假度到一半被迫回来重新干活。师徒二人就这样闹起了别扭。至今阿释还企图骗沙加干活,想等他越缠越深、路见不平爱管闲事成为本能后,自己就安安心心退休。然而沙加已经长大,对于阿释的套路他已经敢用轻蔑的语气说“我上辈子也是这样骗人的”。


阿释捂着胸口,气息奄奄地说:“为师真的快不行了……”


德弗警惕地投来关心的目光,阿释却冲他摆了摆手。


沙加说:“你灵力退步,察觉不到我的状态了。但你别忘了,我是能感知到你的状态的。别装死,我知道你还有气。”


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曾经阿释的“换命”举动有多么可怕。所谓换命,便是换命者用自己性命以及全部修为、善果、福德,去帮他人抵挡劫煞,此后机缘福祸与被换命者相依。劫煞越重,对换命者损伤越大,轻则如阿释一般毁修为折福寿,重则丧命乃至魂飞魄散。好在阿释积德多,加上沙加受他恩惠多时,及时相助,他才保住命,毁了一半的灵气,剩下一半一分为二,给了德弗一半,算下来阿释只保住了原来的四分之一实力。他出差捉妖,对方又是利维坦这种怪物,力有不逮实属正常。


不过沙加可不认为这需要动用他出马。明明还有一个更好用的方法!


师徒二人用人类听不太懂的密语交流起来,翻译成人话就是:“你不是和师娘在一起么?你让他匀些灵气给你啊。”


阿释羞赧:“这样很不正经。哪能整天求欢呢?而且我射的次数还必须比他少,这个很难的。”


沙加说:“bj啊。”


刚坐下来想怎么劝和这对师徒的男人一凛:你们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阿释:“实操有难度。具体就不告诉你了,等你试了你就知道了。”


“怕刹不住车就缺的时候再行动呗。”


“沙加,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是个什么场景,利维坦怪叫着咆哮冲过来,我对它说你等着!然后反手拽开德弗的裤腰带?”


沙加考虑了一下,说:“那找个旁观者少的地方再打架吧。”


阿释呆若木鸡,任沙加那头挂了电话。“唉!徒弟不孝啊!”他感慨,“我不到命悬一线,他就不会过来!”


德弗却罕见地没有安慰他,而是让他来到车边,关怀一下他们的八手宝贝车。


“这车到底什么玩意?当时买的时候想着等沙加独立了少花钱了,就立马换辆新的。没想到四年了,发动机都没换。你看看,这车底盘卡着那么大块石头。”德弗说。


阿释叹了口气:“想换就换,别心疼钱。怎么,现在是要对咱的宝贝做最后临终关怀吗?”


德弗牵着他的手,带他轻轻摸遍托底大石头,阿释震惊:“这是块界碑,完全把车底盘卡死了?”


“是啊。所以我很纳闷我们是怎么从沙里开出来的。”


阿释说:“开车盖。让我检查一下发动机。”


德弗打开车盖,阿释趴进去,摸索了好半天,在发动机的一角摸到一个卐字,歪歪扭扭,气息熟悉又温暖。


他直起腰,招呼德弗:“盖上吧。”


“怎么了?”


“沙加他悄悄改过我们的车。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你想听哪个?”


“啊?”


“好消息就是不用发愁了,我们可以遛那只利维坦到天荒地老直到我灵气恢复。坏消息是,这辆八手车估计还能再开十八年。”


德弗想了想,说:“既然这么结实,我想你傍晚的提议还是可以接受的。”


“啊?”


“车震。”



另一边,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小窗与小河,月下静谧安宁。


沙加没有经商头脑,谁会把店开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僻静角落,卖没有当地特色、平常人不知晓也根本不去用的熏香?不过这个地方确实很安静,所以撒加把它当成了自己心灵的港湾。在他烦躁不安的时候,他就会找理由前来。他喜欢店主的古董办公桌,坐在桌边,能听到入海河河水随潮而起的哗哗声,顺流逆流,声声入耳。


他在镜子中端详自己俊美的脸、光滑的下颏,问:“这就刮好了?”


长大后的沙加容貌秀丽脱俗,留着一头温柔的长金发,眼神却很锐利。他闭上眼睛,说:“嗯。”

撒加按习惯,牵住他的手,又问:“鬓角不刮一下?”


沙加收起刀,说:“你都留长头发了,鬓角刮了不好看。”


“最近太忙了,连轴转三个月,不是故意留这么长的,没时间剪。不如你帮我修一下?”


沙加说:“撒加,你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了。要理发去找专业理发师。”


撒加装得委屈巴巴地说:“你店里又没生意,我给你提供新的营业方案不好吗?”


沙加点他的额头:“香都卖不出去,我还拓展兼职理发?不拒绝你,下次你该提议采耳了!”


撒加一听,这主意妙,他可以躺沙加腿上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暗喜几秒,沙加却说:“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少走夜路。”


撒加说:“别急。我们不一起顺道吃个饭吗?”


沙加就是别扭,嘴上说他那师父成天想着诱骗他入行干最苦最累的活,却按照他师父的方式来修行——闭上眼睛,关闭他最美丽最耀眼的双眸,少食或不食以辟谷。


沙加没有反对共进晚餐的提议,撒加就兴冲冲把他拐出门,去了他提前订位的好餐馆。


餐馆人多,他们的桌子在窗边,可惜只能看到排队等待的人群,没了氛围感。不过反正沙加也闭着眼睛,撒加把兴趣点放在了食物上,倒也吃得开怀。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撒加见到的人、遇到的趣事比较多,所以他说,沙加听。


“我有幸见到了最高法院的史昂大法官。”撒加说。


沙加疑惑:“史昂?我认识啊。他是赛奇局长和白礼师祖的远房侄子,比你还小两岁,怎么就成大法官了?”


撒加哈哈大笑:“你认识的那个是史昂Jr。他的祖父才是我说的那位大法官。”


沙加点头:“原来如此。”


有演奏者来到他们的桌前,观察到沙加闭着双眼,用手语问撒加:这位是盲人吗?


撒加想了想,不惊动沙加,用手势回答道:是的。


他用手语给沙加悄悄点了一首马斯内《沉思曲》。随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触碰与抚摸这位“盲人朋友”了。


那一顿饭结束,沙加陪撒加走回撒加的住处。

月光朦胧,泛着好大的月晕。明日可能有雨。他们在乌濛濛的月色下,并肩漫步。由于沙加坚持闭着眼睛说是修行,撒加便没有放开牵着他的手。他们来到到撒加公寓楼下,撒加看了看高级公寓灯火通明的大堂,没有行动。


沙加不知为什么,也没有说话。


他们没有告别,没有松手,直到沙加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他仍旧没有睁眼,手机屏幕荧光照亮了他洁白的脸颊。


撒加安静地等待着,眼睛乱晃。他看见朦胧的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投在歪歪扭扭鹅卵石路上,他们距离最近的两盏路灯都非常远,在这个僻静的角落里,影子缠绵相依,仿佛热恋的情侣。他想伸手抱住沙加,但是停在了想伸出又缩回刹那。


沙加这时收起手机,他没有把手放回撒加的掌心。


“再见了。”他插着口袋,这样说。


“再见。”撒加眼睛弯成月牙。


没有关系,他们还有未来很多个夜晚。就算沙加现在假装潇洒地走开,总有一天,他会意识到这种无谓的坚持,只是他漫长青春叛逆期的一个小别扭。直到——撒加想———如果真的不合适,时间也会清楚告知他们答案。


撒加走向公寓。


沙加走向之前和阿释共同的家。他冰凉的掌心底下躺着手机。手机上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是阿释发送来的。


他说,对不起。没有料到所有的巧合,把你在这个年纪,推上了佛祖的人间代言人位置。


这个位置难受吗?沙加不好说。他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承接这个重任的,一切早已“顺其自然”。


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尘埃落定。他看到所有的结果、姻缘、故事与未来。他站在时间轴上,看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也许这是孤独。但沙加感受不到。


注解:

那几句希腊语就是“大”“很大”“德弗特洛斯很大”的意思

《沉思曲》出自歌剧《Thais》,说的是一位僧侣和女鬼(?!)坠入爱河

 

part 2 闭上你的眼


⚠️食人


题目叫天黑请闭眼,但是全文下来好像没有提到这个点,是不是笔者忘了呢?bingo,就是忘了!一激动写着写着忘记为什么要叫这个题目了

再换一个也不好换,因为笔者取名字能力实在有限,看看其他文都是些什么破名字!


硬要提什么关系的话,应该是和沙加有关。毕竟阿释这个大瞎子,天黑天明和他没关系,睁眼闭眼也没差啦。


沙加不一样,沙加是有意识跟着阿释学闭眼。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出过糗,摔过栽过,他扑倒在泥里,旁边他师父还捧腹大笑。


“有什么区别呢?”阿释问他,“你修行,不要着于表象。不是瞎了反而能懂更多。”


小沙加撅起嘴。他才十岁,会说三种北印度方言和古籍上的书面语,其他话一句都不会说。他用梵语慢慢说来:“你不懂。你生来就目盲,寻找已经成为你的本能。而我还没有经历你向往光明而寻找的冲动。”


阿释若有所感,趴在木头上和他聊起来。直到沙加的母亲一声尖叫:“天呐!你们在猪圈里干什么!”


阿释:“我是说什么鼻子在拱我屁股……不过小沙加,你说得很有道理,继续说,我爱听。”


小沙加被夸赞,越发滔滔不绝。


所以他爱说话但是不说人话,确实离不开他那不靠谱师父的谆谆教导。


这种举动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就有些奇怪了。撒加问沙加:“你闭着眼睛干什么?”


沙加诓他:“天黑请闭眼。你没玩过游戏吗?”


“你把眼睛睁开。把这道题给我好好写,你看看你都写到纸外面了!”


撒加请他吃冰淇淋时看他也闭着眼睛选雪糕球口味,不禁笑出声:“你这是干什么?放松时间啦!”


沙加说,当是雪糕球盲盒了。


撒加帮他把雪糕球递来嘴边,问:“那这个盲盒是什么口味?”


“香草?”


“不,”撒加看着他笑,“是加了活性碳的香草味。你的嘴里全黑了。”


“啊!”


后来撒加毕业压力大,找沙加闲聊解闷时,半桶水沙加自荐给撒加当心理治疗师。他说的一半玄学一半科学,撒加被他忽悠着决定一试。


日暮渐黄昏,沙加把撒加放倒在自家沙发上,跪在地板上的软垫,拿出钟表,让撒加看着那块表。他慢慢摇晃,嘴里神神叨叨地哄:“闭上眼睛,就当天黑了,要睡觉了。”


撒加听话地闭上,可是下一秒他忍不住睁开眼睛,承认道:“算了。我怕黑。”


可等他睁开眼睛,沙加却不在原地了。他找了好大一圈,沙加都不见,怎么短短一瞬间,沙加真的会瞬移?那也不能把他丢家里头啊?


撒加疑惑地推开房门。


他觉得视角有些不对,在路上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他醒悟过来:他变矮了不是!


他慌忙跑起来,势必要抓住沙加,逼问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可是他跑起来,路变得又远又滑,景物倒是很熟悉。熟悉中又透着诡异。不知不觉他就晃到了傍晚。


傍晚,余晖悠悠,他找到了一片熟悉的花圃。花圃上,躺着一个年少的他自己。


撒加躺在草坪上,衣服敞着,扣子也不系,露出少年人单薄的胸膛,嘴里叼一根草,表情很臭。另一个撒加则吓得脸色苍白,躲在树丛后头。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他不清楚自己是否这样放荡不羁过,但此情此景,他忍不住用手捂住嘴才没有尖叫起来。


突然,草坪上的撒加坐了起来,冲远方做了一个侮辱性手势。树丛后的撒加捂头:“我的妈!我小时候这样的么!”


他还没自惭够,远方走来一个很不一样的他——五官一模一样,但是头发眉毛还有眼珠都是黑的,皮肤苍白,眼白带着血丝。这个黑撒加像个吸血鬼,身上的衣服也很不正经。


撒加想,一定一切都是幻觉。沙加让他看到了他脑子里的“声音们”。他不该让沙加乱来的,如果真的在这一刻他幻想世界里的各位人格成功交汇,他不确定现实世界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得赶紧回去,趁在做出丢脸的事情前!


但草坪上的撒加一句话让他冷汗直冒:“哟,亚力士。”


黑发撒加冷哼一声:“哟,加隆。”


加隆说:“你丫的不是说要永远离开这个家吗?怎么今天就不要脸地滚回来了?我告诉你,我在这里一天,你就别想进家门!”


亚力士说:“妈的,是你们占了我的位置!这个家是我的!我要把你们全部杀了!”


撒加想起来了。他不是双胞胎。


他是三胞胎。


他们的降生几乎要了他妈妈的命:先出来的哥哥撒加和亚力士是一对连体婴,随后才是加隆。撒加和加隆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除了撒加后脑勺多的那张脸、后背上多的四肢。这对连体婴在四岁时才成功被手术分开。拥有诡异深发色的那个是亚力士。


亚力士是吃亏的那个,一大半皮肤给了撒加,以至于他的脸和后背,是从其他地方捐赠移植过来的皮肤。加隆很高兴自己拥有了一个“正常的”哥哥,亚力士却诅咒着让他们两个都去死。


随着年龄的增大,亚力士变得越来越乖癖。他是家中的异类,不爱说话,学不会写字和阅读,无法上学。他说撒加拿了他的大脑,他总有一天要把撒加重新切开、取回自己的一切。如果说加隆是顽皮捣蛋、令老师头疼的学生,亚力士就是彻彻底底的恶魔。他残忍地解剖老鼠和青蛙,最恶劣的一次是把家里的老狗杀了,藏在撒加的被窝里。撒加晚上睡觉时摸到尸首分离的狗,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亚力士在很小的年纪就学会了抽烟和喝酒,撒加去学校,他就伙同其他人埋伏在角落。作为曾经的连体婴,他非常分得清加隆和撒加,曾几何时他也教唆过加隆,看撒加那家伙如何装逼,不如把他像那条老狗一样杀了,这个家就属于他们——他们才是真正的兄弟。


而加隆一句话彻底让他恨上加隆,加隆说:“这个家里最该去死的是你!”


最后事情如何结束的撒加不知道。只知道父母带着他慌慌张张赶去警察局,加隆裹着薄毯,浑身发抖。亚力士鼻青脸肿,坐在警察局硬梆梆的椅子上,脸上带着轻蔑的微笑。


撒加问怎么了。


加隆恶狠狠让他不要问。


亚力士看他,那一眼,撒加冰冷到骨髓里。


后来亚力士就离开了家。但他没有远离撒加。撒加去了良好的寄宿制私立中学,加隆去了家附近的公立。一个周末撒加回家,半路被亚力士伏击了,一家人报了警,彻底把第三个孩子驱逐出家,才勉强安宁。


然而亚力士没有老老实实呆在少管所。他越狱了。深夜,加隆把撒加叫醒,说,一不做二不休,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不如我们先把他……


撒加手脚冰冷地站在树后,那个晚上,躺在草坪上乘凉的加隆看见了亚力士,大声叫骂起来。亚力士拿匕首捅了他,这一切都被在二楼的撒加看在眼里。加隆被捅伤倒地的瞬间,撒加疯了。


他悄悄从房间走出,在亚力士压在负伤的加隆身上说些什么时,用手臂扼住了亚力士的脖子。


加隆在尖叫。


他的手臂被亚力士抓出一道道血痕,他的腰和大腿被刺中。后来亚力士手里的匕首当啷落地。


加隆拉开他,喊道:“别掐了!——他死了!”


他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深色的发,一模一样的眉骨,青色的脸,吐出的舌头。他们自出生起仍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四年。


加隆仍在尖叫。


撒加拿起匕首,切开他曾经的连体婴兄弟喉咙。一片肉。两片肉。


树丛后的撒加忍不住干呕起来。


尸体怎么没了?


他吃了。


从那一天起,他的脑袋里就存在着另一重人格。也许是自他出生起,一直在他脑袋后面,喃喃自语、呼吸相闻的;也许是分开那天连着传说中割给了他的不属于他的大脑;或许是他一口一口重新吃掉亚力士的时候,他们又在一具身体里重聚了。


撒加无声尖叫着从梦中醒来,黄昏近晚,暮色四合。他浑身都是冷汗,从沙加家里那软得过分的沙发上挣扎起来。另一边,沙加则趴在茶几上,张着嘴,睡得正香。


撒加花了快五分钟才接受那段被他遗忘的记忆又回到了他的脑子。在法庭上,他因精神状况无法出席,加隆承认了他反击勒死的亚力士,撒加则完全是精神失常,在亚力士死后切碎尸体还吃了一部分。撒加平时是温和有礼的好孩子,没有加隆会打架,加隆反杀似乎是特别顺理成章的事情,而撒加的精神问题也被专家确诊。


撒加无奈地摇了摇头,暗骂自己没事接受什么催眠。


他静静看着沙加平静的睡颜,一部分的他如鼓的心脏慢慢恢复平静:一切都已经过去十二年了!另一部分的他,属于亚力士的那部分,却越发焦躁,似乎一头凶恶的猛兽,在他脑中大喊大叫。他半是平静半是狂躁地唤醒了沙加:“沙加、沙加!”


“嗯……?哦,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沙加手忙脚乱坐起来。他握住撒加汗涔涔的手,问道:“你见到了什么吗?”


撒加没有直接回答,俯身抱住沙加。沙加还保持距离,他不纯洁地把沙加往怀里更深地按了几分:“我想起来了。”


“是什么?”


“我怕黑。”撒加扯了个借口。


沙加没有问原因,只是大力拍了拍撒加的背安抚他。撒加似乎被这几巴掌稍稍拍醒了。他放开沙加,擦了擦额角的汗,说:“让你看笑话啦。”


沙加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很正常的。人畏惧黑暗,也就是畏惧未知。未知总是很恐怖的。”


撒加欣赏少年在黄昏与月色交接处的面庞,这张脸,美得毫无杂质,又美得仿佛过于洁白而碍眼。他眯起眼睛,说:“可是……”


他是因为知道太多,更害怕。


沙加伸出温暖柔软的手,捂住撒加的眼睛,又伸出另一只手,拉住撒加的手,说道:“天黑了,闭上眼,不去想。”


他贴在撒加耳边,低声说:“那些黑暗不属于你。”


撒加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和身体一轻,几乎要飘起来。他急忙紧握沙加的手,沙加没有放开他,眼睛和手,嘴仍旧贴着他耳边,继续说道:“天黑了。你可以抓住我的手。我来带你。”


一半的撒加记住了这句话。一半的撒加问他,遮上眼,天就黑了,我可否牵住你的手?



part 3 牵住我的手


阿释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很难定义好坏。他梦见他和德弗、阿斯还有沙加以及沙加那绯闻男友撒加,并其他一大群人玩狼人杀。法官说“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德弗、阿斯和撒加都睁开了眼。德弗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另外两个很淡定,他们对视一眼,打手势,阿斯指先杀了阿释,撒加指先杀另一个。德弗挤到他们中间表示反对。这三个狼人为要先杀谁起了争执,他们吵起架来不约而同无声无息却剑拔弩张,尤其那两个有主意的,谁也不服谁,真真异父异母亲兄弟。


三个狼人争吵过后,好容易决定杀谁。接着女巫睁眼。


沙加睁开了眼睛。


沙加手里有毒药有解药,他根据法官暗示知道了昨晚是谁死。


“你是否救他?”


沙加没有理会法官,而是盯着阿释。


阿释扭开脸,示意自己没有破坏游戏的公平性——又不是他想看的,天眼没那么容易关。


不知道沙加的决定,只听法官继续说:“你还有毒药,你想毒谁?”


阿释感受到沙加的目光一格一格从每一个人面上看过。


他喉头发紧,有那么一点不好的预感。沙加这臭小子不会想欺师灭祖吧?


空气近乎凝滞。沙加做了决定。随后法官喊:“预言家请睁眼。”


“预言家请睁眼!”


“……睁眼!”


烦不烦啊你瞎子睁哪门子的眼?全天下的狼都知道谁是预言家了啊喂!




阿释猛然一睁眼,毫无疑问他什么也看不见,嘈杂声浪把他裹住,拽进噪音的漩涡,鸟鸣、虫鸣、排成长龙的汽车滴滴滴轰隆隆、轮船汽笛呜呜呜。每一种声音都似穿过他的耳膜,敲打他的头骨,他几乎要透不过气。


德弗从很远的地方伸出手,温柔且轻地握住他的手。


“阿释……”


阿释死死抓住德弗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塞进德弗怀里。德弗的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他隔着德弗厚厚的胸肌,听他胸膛里大地低吟一般的浑厚心跳。


在某个宇宙,他破开冰雪,捧起的炽热一抔地心的气息。龙的鼻息。岩浆的舌头。德弗的心跳。


德弗抚摸阿释水一般轻柔的金色长发,似乎正在和别的什么人说话:“他刚醒…..我知道,嗯,上午十点半了……”


阿释耳朵还是嗡嗡的,仿佛在水里听众人说话。他攀着德弗的脖子,懒蛇一样爬起来,凑到德弗脸颊边听他说话。


德弗其实正在讲电话,于是阿释听见电话里阿斯怒吼:“让他起来!”


阿释吓得一缩脖子。德弗有些生气,把手机拿得更远,右手揉捏阿释的后颈作安抚。


德弗:“你小声点!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阿斯说:“你顶个屁用。我要他,半个小时内来总局这边!”


德弗:“……我是阿释的助手。起因经过描述一下,我要帮他整理资料。你说,不要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大吼大叫!”


阿斯在另一边气急败坏地说:“你跟那个不要脸的瞎子学坏了!——阿释密达,我知道你听得见!事关史昂大法官!给老子快来!”


阿释一激灵,彻底醒了。



出租车上,德弗还在帮阿释整理头发。阿释的状态有点糟糕,他似乎还在那个浑浑噩噩的梦境里,他看见大法官推了推半月型的水晶眼睛,脸上带着笑——老史昂在他们的狼人杀里也是充当法官。但是故事里还有一大群有的没的,甚至包括楼下西班牙火腿店学徒修罗,隔壁街区花店老板雅柏菲卡,一个庞大杂乱包罗万有的混乱狼人杀。


阿释这种异能者,会把这样离奇的梦称为预言。尽管他暂时搞不明白这一场梦的审判里错综复杂的关系,不过——他僵直的手被德弗轻轻握住,从车座牵引到德弗的胸口。


“阿释。”德弗呼唤他。他的声音被噪音干扰而扭曲失真,隔在车窗外的世界发出低沉的轰鸣,他们坐在铁皮罐头里,罐头行驶于巨大的狩猎场,四面八方异兽环伺。阿释把自己慢慢挪进德弗的怀抱,张开双眼,看着车顶,望着无边无际沉闷又震耳欲聋的黑暗。


“好黑。”阿释喃喃道。


德弗没有安抚他,只是把手指滑动撑开阿释的指缝,和他十指紧扣。


“我在。”德弗这样简单回答。手握得很紧,似乎在许诺一辈子也不松开。


阿释笑了笑,扬起下巴,亲了这个总是沉默却非常靠谱的男人脸颊一下。


“今天我不在状态。帮我打个电话给沙加,我需要他赶过来。”他如是嘱咐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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